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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4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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敬嬤嬤不知該不該勸, 太??娘娘便如她?己所言,一輩子循規蹈矩,一輩子不曾出格, 如今要做的事, 卻是最違背這世上?倫理綱常的一件。

拆散人家?的夫妻, 為?個?兒外孫鋪路……單是這般想著, 敬嬤嬤都覺著周身寒栗。

“可是, 娘娘啊……”她是近侍, 她若是也躲著不說話?, 一味由?著主?子胡來, 那她又與那些明哲保身只知說吉祥話?的人有何區別,“就算侯爺肯, 也要瞧人明夫人願不願啊。三番四次引進宮來, 然??撮合侯爺與人相見,若明夫人是個?烈性的,鬧將起來,天家?臉面, 侯爺的尊嚴,可就全都搭進去了。”

惠文太??知道她說的是實情, 明氏聰慧,一樣的法?子只能?用兩三回, 再多,人家?也就不上?當了。

惠文太??嘆了聲,無力?靠在?枕上?, “本宮?知,這法?子不能?長久,對?明氏那丫頭, 也不公平。可本宮已經?沒多少時日可以慢慢去籌謀。本宮若是再卑鄙一點,可給那梁霄賜婚,隨意擇個?人掛在?宗室名下,命那梁霄尚主?,他也只能?照辦不是?”

“可本宮是要筠哥兒快活,不是想要他結怨吶。明氏在?梁家?越是不如意,接觸了筠哥兒,興許越覺出筠哥兒的好……若她實在?不願,那也只好罷了。”

敬嬤嬤聽說如此,稍稍放下心來,在?太??的角度看,?家?外孫?是天上?有地上?無,哪個?女人見了都要傾心,可……明氏出身在?禮儀之家?,幼承庭訓,已嫁作人婦還會對?外男有什麽?心思……此事多半是不成的,還是慢慢勸服太??收回成命吧。

五月初五是端陽節,往年在?這時候,明箏就要加倍忙碌起來了,家?裏頭要置備過節的吃食用具,要開?始準備納涼避暑的屋子給宅子裏各房主?子備用,各家?往來的節禮,還要不時赴宴治宴串門走動。今年她在?娘家?過節,一切用不著她操心,林氏為了哄她高興,還專門叫人備船,襯著傍晚風涼的時候,邀她去往湖上?泛舟。

遠山在?兩岸飛快滑過,天色是極淺淡的灰藍。清涼的風拂起輕紗袖角,翩翩如飛。左近人影都屏退了,水面上?倒映畫船的影子,只聞船櫓劃過湖面蕩起的水聲,和船??明六姑娘明琬和小姊妹們的笑語。

年輕女孩子的快樂是那樣簡單,說個?小小的笑話?,就笑成了一團,沒有長輩在?旁拘束,也不必怕給人指責沒儀範,她們打著鬧著,偎在?一處東倒西歪。

一只酒樽遞過來,明箏擡眼看去,見是?家?二弟明軫,這樣的日子,明轍夫婦忙於應酬,?是不得空的,由?明軫出面,全權負責看顧姑娘們的責任。他比明箏小兩歲,去年才?科考點了進士,如今任著翰林院七品筆帖式,一手字寫的極好,連聖上?瞧??也讚過。

他尚未成婚,早年已定了親事,對?方是江寧地方的望族小姐,婚儀走了一半,只差著親迎。

明箏接過酒,放在?鼻端嗅了嗅,轉過頭來,彎著眼睛笑道:“梅子酒?你叫我喝,若是醉了,回去娘責罵我,你可得替我擔著。”

年幼時他們姐弟總是這麽?玩鬧,明軫寡言少語,出了事闖了禍沒少替她擔責。聞言他輕哼一聲似笑非笑,瞧明箏連飲了兩杯,他抿抿唇,想勸,不知為什麽?,卻忍住了沒有吭聲。

明箏很少飲酒,不是不喜歡喝,是怕出醜,身為宗婦臉面就是她的命。

酒液香甜,涼沁沁滑過喉嚨,形成清涼舒爽的一線。

醉人的湖風裏,明箏聽見身側的年輕男人輕問,“三姐還回梁家?麽??”

這個?問題,?明箏離開?梁家???,頭一回有人提及。她側過頭來,含笑望著?家?二弟,“你希望我回去麽??怕我管著你,不?在?,所以盼著我走?”

“不是。”他臉上?泛了紅,蹙眉道,“梁霄不是好東西,原先我就瞧不上?,他欺負你,你還回去伺候他,我……”

見明箏雙眼亮晶晶倒映著他?己的影子,勾唇笑著滿面都是欣慰的表情,他驀地一頓,扭過頭避過她的視線,有些羞惱地道:“你這麽?瞧我做什麽??”

明箏扯扯他的袖子,被他避嫌般地揮開?,她不以為意地笑了笑,支頤伏在?船欄上?,望著波光粼粼的水面低道:“我們二弟長大?了,知道疼姐姐了。”

明軫被她說得耳尖都紅了,他不?在?地挪開?一點兒,以手為扇,扇著冒汗的額頭。

聽得明箏空落落的聲音傳過來,“轉眼八年了,用足八年去了解一個?人,從憧憬到歡喜到失望到心死,像是過完了一輩子。把我一身力?氣都用盡了。”

她閉上?眼,少有地與人傾吐心聲。

“我不是不怨的。也不是非常甘心。”

“我這麽?好,為什麽?不配被人好好相待呢?”

“明軫,你說是不是……”

她沒有哭,只是喉嚨澀得難受,可明軫覺得,她定然在?人??曾流過無數眼淚了。

他望著她單薄的肩背,很想湊近去抱一抱她,告訴她無論什麽?時候,她還有一家?愛她疼她的人。

他朝她走去,走了半步就停下來。她仰頭又飲了一盞梅子酒,然??站直身子笑著道:“我瞧瞧六妹他們去。”

她滿臉歡喜,好像適才?那個?滿身陰郁的人並不是她。

她飛快調整好心情,又變回堅不可摧的明箏。

可明軫心裏疼得像被鋸子拉過。

——梁霄,太可恨了。

端午一過,閔氏也病了。

兩個?孩子鬧暑熱,上?吐下瀉纏綿了好幾日,她忙裏忙外心力?交瘁,本就戰戰兢兢生怕做不好,偏偏頻頻出錯被老太太斥了好幾回,這天一早就頭暈腦脹地爬不起來,梁霽請了大?夫來瞧,說是肝氣郁結,暑燥攻心,建議靜養些時日。

閔氏?己不敢去跟老太太告假,白著嘴唇跟族裏最熱心的七堂嬸訴了回苦,七堂嬸轉身就去了壽寧堂,問梁老太太,“老二媳婦兒什麽?時候回來?嫁了人的奶奶總在?娘家?住著算怎麽?回事?霄哥兒身邊就不用人伺候?家?裏頭諸般事也要有個?拿主?意的人,老大?媳婦兒再能?幹,那房頭也是個?庶出的,跟各家?人情往來推她出去,人家?心裏不嘀咕?老三媳婦兒是個?悶葫蘆,老四媳婦兒一團孩子氣,年紀太小,說話?都沒個?分量,我瞧加緊快把明箏喊回來,再這麽?鬧下去,整個?京城都要看咱們笑話?了。”

梁老太太如今最聽不得明箏這兩個?字,她如何不知家?裏頭這些個?媳婦兒姑娘個?個?肩不能?挑手不能?提,到了必要場合通通頂不上?明箏。可梁芷縈勸著梁霄去接過一回了,明箏根本不肯回。丈夫的臉面都不肯給,難道要等她這個?當長輩的去軟下身段把她接回來?

梁老太太想到這些事就頭疼。過幾日鄭家?還有個?宴,要請明箏和梁芷薇去呢,明箏要是不回來,梁芷薇一個?未婚姑娘也去不得,這事豈不就泡湯了?

正為難著,外頭報說二爺回來了。

姜嬤嬤蹙眉搖頭道:“老太太瞧瞧去吧,又喝多了,誰也不準近前,奴婢叫翡翠送醒酒湯去,給二爺一揮手砸了碗踢出來。”

老太太悲聲喊了聲“祖宗喲”,等不及回覆七堂嬸的話?,加緊帶著人朝明凈堂去了。

梁霄獨個?兒躺在?帳子裏,沒有點燈。

這幔帳還是七日前明箏在?時掛的那幅,枕畔有清幽苦冽的淡香。

失去孩子的痛苦,不被理解的委屈,仕途上?的危機,種種雜雜,全都沈甸甸的壓在?他身上?。

他本想求回明箏,她跟宮裏說得上?話?,替他探探口風也是好的。連這個?她都不願。

夫妻做到這份上?,也真是可笑極了。

胃裏翻湧著,想吐,他翻身坐起來,跌跌撞撞奔去凈房。

“來人,來人!都死了麽??”

翡翠靠門站著,剛被踢了兩腳的地方還疼得緊,這會兒卻不得不再次近前,端著溫水給梁霄漱口,扶著他回到帳中。

正要轉身,手被梁霄用力?抓住,他半撐著身子坐起,瞇眼問她,“明箏,你愛我麽??”

翡翠嚇了一跳,忙用力?想抽回手。梁霄攥著她手腕往回一帶,翡翠整個?人跌倒在?枕上?。

他捧著她的臉,醉醺醺地問:“明箏,我有什麽?配不上?你,啊?你有什麽?了不起?女人,爺要多少有多少,想娶誰不能??你連孩子都不能?生,三年沒回來了,你連碰都不給我碰,你裝什麽?貞潔烈女,啊?以前你不也挺喜歡的?我不信……我不信你什麽?感覺都沒有,我不信你就不想男人……”

他吻住翡翠的唇,非常非常用力?的吻著,翡翠使勁兒推他,哭著道:“爺,奴婢不是二奶奶……”

在?最難堪之際,梁老太太等人推門進來。

翡翠裹著被弄亂的衣裳,捂著臉從屋中奔出去。

“你這……”梁老太太一時不知該說什麽?好,姜嬤嬤在?外厲聲斥責著翡翠,“上?不得臺面的東西!小小年紀就勾主?子,不要臉!”

梁老太太環顧這間冷冷清清的屋子,望著醉的沒了意識的兒子,忍不住淚灑前襟。

她扶著門從內走出來,見翡翠滿面淚痕跪在?地上?,頭發被姜嬤嬤等人抓得亂了,她擺擺手,道:“別吵了,叫你們二爺清靜清靜。明兒,去綠羅院瞧瞧那個?死了沒,藥用了好幾千銀子,養著她當大?小姐不成?明兒叫她來,好好勸勸二爺,勸不好,她也不必在?家?留著了,剃了發,送到家?廟去,跟前頭那個?狐貍精作伴兒!”

姜嬤嬤躬身將她扶著,“老太太,那二奶奶那邊兒?”

梁老太太嘆了聲,“明兒備車,我跟老三家?的一道去接。明氏要是再不識擡舉,往??也不必家?來!”

次日,梁老太太遞帖子上?門,卻被明家?不軟不硬地退了回來。

知客的婆子言語有禮,含笑道:“三姑奶奶一早就給請入宮了,太??娘娘跟三姑奶奶要說體己話?,少不得用時大?半日,怕耽擱梁老太君的時辰,要不換個?日子,您瞧再有什麽?時候方便?”

老太太在?屋子裏砸了只茶盞。梁芷薇帶人過來時,碎瓷就綻開?在?她足邊。

梁芷薇唇角掛了抹冷笑,跨入屋中,笑道:“一大?早娘發什麽?脾氣?我瞧適才?明家?的嬤嬤剛走,是二嫂要回來了?”

梁老太太蹙眉道:“二嫂二嫂,你心裏頭就一個?二嫂,連你娘老子都不必認了!”

梁芷薇笑道:“這是怎麽?了,還沖著我來了?娘倒是拿個?主?意,到時候鄭家?的宴會,是誰跟我去?大?嫂病了不說,身份也不合適,總不能?讓我一個?大?姑娘?己去人家?家?裏。”

梁老太太捂著疼得針紮似的腦袋,擺手道:“還早呢,你急些什麽??”忽然想到適才?那婆子說,今兒明箏進宮,她忙道,“今兒倒有個?去處,你去碰碰。你二嫂一早進了宮,說許是用過飯回來,你掐著時間去堵她,見著面也不必多說,只一味掉淚,她素來疼你,總不能?連你也不管?你叫她送你回來,先把她誆回家?,我教你二哥在?外候著,到時候直接把人扣住了,屋裏關起門來說些軟和話?,還別扭個?什麽??”

梁芷薇紅臉啐道:“娘,您當著我渾說什麽?呢?”

**

慈寧宮西暖閣,明箏手持美人錘,替太??輕柔捶著腿。惠文太??精神越發差,說了半晌話?,沒一會兒就露出疲累的樣子,偏又不舍得她走,說喜歡身邊有年輕人陪著。

明箏覺得?己現今的身份多少有些尷尬,她正躲在?娘家?,避著梁家?人呢,當初入宮走動,給人送禮求引薦,說到底是為了梁芷薇和嘉遠侯的婚事,可如今,她連梁少夫人這個?身份都不大?想要了,還替他們謀什麽?呢?

殿中只留了兩個?小宮人,在?外看著茶水。敬嬤嬤不知到哪兒去了,整個?大?殿靜悄悄的,夏日午??的光線從窗紗照進來,令人昏昏欲睡。

太??大?抵已經?入眠,有半晌沒吭聲了,閉著眼睛歪靠在?枕上?,縱是保養得宜,還上?了妝,也難免露出幾分病氣。

明箏隱約聽說過太??的病情。消渴癥,熬人得緊,不容易根除。這是一大?難關,她希望太??娘娘能?挺過去。畢竟對?方明知她帶著目的而來,卻從來沒有奚落為難過她,甚至百般擡舉她,寵信她。

手腕有些酸了,她把美人錘換到左手,左手掛著兩只青玉鐲子,一動就發出碰撞的輕響。她索性把鐲子脫了,用手帕包裹好放在?榻角。

大?殿正中的門敞開?著,輕薄的紗簾不時拂向半空。

陸筠走進來,一個?人都沒有碰到。他正思索是不是要提聲招喚個?人來問問,忽聞身??傳來頗有節奏的擊掌聲。——是禦駕到了。

“皇上?駕到——”太監高昂的唱聲打破午??短暫的寧靜。

明箏被嚇了一跳,手中動作止住,下意識站起身來。

太??睜開?眼,敬嬤嬤從旁走出來將她扶住,替她理了理裙擺。

太??見明箏不?在?,招手命她靠近。

太??溫熱的手掌握住她的手,溫和地道:“別怕,萬歲爺為人和善,既遇著了,見個?禮吧。”

明箏溫順道:“是。”

海藍色團龍袍角躍入眼簾,明箏隨敬嬤嬤一道跪下去。

“母??,今日覺著可好?”

皇帝的聲音聽起來很和潤,也很年輕,與太??寒暄了幾句??,註意到地上?跪著的明箏,“這位是?”

明箏朗聲道:“臣婦的外子,乃是承寧伯府世子梁霄。給皇上?請安,萬歲,萬萬歲。”

叩了首,皇帝說請起,約莫是想到梁霄在?西營的風流事,皇帝忍不住多瞧了明箏兩眼。

陸筠在?旁註意到皇帝打量的目光,從頭到腳,將婦人迅速掃了一遍,似乎為明箏美貌所驚,目光在?她面上?足足停留了一須臾。

陸筠說不出心裏是個?什麽?滋味。

他捏著拳頭立在?一邊,這個?場合沒他說話?的餘地,事關明箏,那也不是他能?管到的人。

他連吃醋的資格都沒有。

皇帝似乎註意到他臉色有些發沈,笑道:“修竹,你坐啊。”

修竹是他的字。

筠者,竹也。父母親期盼他做個?青竹一般中直的君子,可惜,他也會有齷齪不能?對?人言的隱秘念想。

一如……

他坐在?宮人搬來的繡凳上?,對?面就是她……她裙擺遮住腳踝,露出半只雪青色繡玉蘭花的錦鞋。

他喉結滾動了下,錯開?目光強迫?己不要再去瞧她的方向。

明箏沒比他狀況好多少,她挺直脊背端著身份側耳聽皇帝跟太??話?家?常,生怕哪句問到她,萬一答不好,輕則惹聖上?不悅,重則……也許累及全家?。伴君如伴虎,從來不是件容易事。

“好了,母??跟梁少夫人說話?,兒子就不多擾了。”皇帝站起身來,明箏和陸筠都跟著站起來。

“等下。”太??想起一事,笑道,“本宮還有兩句話?要問問嘉遠侯,借上?他片刻,皇上?不介意吧?”

皇帝含笑拍了拍陸筠的肩,“對?了,母??傳見修竹,想必是有事的,您放心,今兒修竹不當值,您留多久都行。”

皇帝下意識瞥了明箏一眼,不知想到什麽?,唇邊多了一絲玩味的笑。

陸筠心裏百般的不舒服,像?己獨有的寶物被人惦念了一般,可偏偏身份所限,他什麽?都做不了。

眾人恭送皇帝走遠,站起身來,明箏知道是時候告退了。她是外命婦,並非太??親族,又不是近臣家?眷,梁霄的面子根本達不到這個?程度。長留宮裏,難免引人猜測。

“太??娘娘,我……”

“明箏,你也坐,本宮正有件事,愁了些時日了。”

太??說發愁,?然不能?置之不理,明箏作出傾聽的樣子,聽太??道:“年初跟清元寺許過願,要在?佛前供一千套手抄的經?書。本宮的身體你們也知道,如今越發老眼昏花,是不能?夠了。各宮嬪妃跟著焚香茹素,幫忙抄了五百多卷,如今還差四百多……你們都是本宮親近人……”

話?說到這個?份上?,明箏是拒不得的,太??托請,難道能?不答應?再說,“親近人”的帽子都扣上?了,誰會大?逆不道反駁太???

陸筠下意識就覺得不妥。前番幾回太??邀請明箏入宮都喊他來,一開?始他還能??欺欺人說是巧合,如今要他們二人共抄四百多卷經?書,那得用時多久,得在?一塊兒多少時辰?

他承認,初聽到這個?提議,他甚至有幾分天降大?運的喜悅。

可轉念一想,她只是和梁霄鬧個?別扭,回了娘家???就紮進宮裏日日和外男一塊兒,她的名聲還要不要了?

孤窗冷室,形單影只他早就慣了。再孤絕的日子他都可以忍耐,一輩子不娶妻不納人他也不覺得委屈。一切都是他心甘情願,從來沒受任何勉強。

他怎能?為了?己那點見不得人的心思把她拖進這深淵來,讓她承受萬人的唾棄白眼?

他站起身,有些激動地道:“不可。”

太??含笑瞥他一眼,繼續跟明箏解釋:“朱砂是本宮親手調的,絹帛也是本宮和敬瑤一並裁的,也算是盡了心,你們明家?世代?書香,便是女子,也都識文斷字,有人把你的字給本宮瞧過,寫的很是不錯。”

太??指了指陸筠:“等你抄好了這二十卷,叫他去取來送到佛前去。”

又擡眼無奈瞪著陸筠道:“又不是叫你抄經?,你嚷嚷什麽?,替本宮跑個?腿都不樂意,你是反了?”

陸筠怔住。

他平日裏實在?太嚴肅,不是面無表情就是板著臉,一副生人勿進的模樣。人是極有威嚴的,那股子疏冷勁兒,叫人沒得膽寒心怯。

見他被太??堵得說不出話?,耳尖泛紅一言不發的坐下去,明箏沒忍住笑了。怕失禮,垂頭擡手撥了下耳環,遮掩了那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。

陸筠把這一幕瞧去。

胸-膛鼓噪起來,砰砰砰,不受控制捶打著胸腔,那顆心跳的太厲害了。

她垂下頭,稍側過臉的動作,現出耳??一片白滑細膩的肌膚,服帖地垂下幾簇細細小小的新生的絨發。優美的脖子像上?好的絲緞,白得瑩潤發光。那耳環下頭墜著的水晶珠子,幽幽折射出色彩斑斕的光線,在?她細膩的臉龐和頸子上?來回搖曳著。

他的指尖在?袖中蜷起,緊緊攥成拳。

手背上?青筋跳起,若能?……若能?……

不!

他站起身,一時也不知解釋什麽?,躬身行了一禮??,無聲無言地去了。

明箏被他的動作嚇了一跳,太??也被唬得不輕,片刻緩過來,太??忍不住斥道:“這個?怪脾氣,就是這麽?樣,才?老大?沒個?媳婦兒呢。”

轉過頭來,對?明箏致歉,“明箏你別理他,準是想到了什麽?公事,加緊去了。除了政務,再沒旁的能?勾住他魂兒了。”意有所指地道,“你說這樣的男人,他能?喜歡什麽?樣的人兒?”

不等明箏答,太??就搖頭嘆了口氣,“怕只怕沒有閨女能?瞎眼瞧上?他。”

明箏寬慰她道:“太??娘娘多慮了,侯爺英明神武,又玉樹臨風,為人正派,豈會難覓佳侶?想來緣分還未到,太??娘娘且耐心再等一等吧。”

太??點點頭,“你說的是。本宮這個?外孫,沒別的好,只一條,為人實誠,沒那些個?花花腸子。他要是認定了誰,那鐵定是實心實意地對?人家?,半點都不會摻假。將來能?當他媳婦兒的人,也算是福澤深厚。明夫人你說是不是?”

許是太??的目光太殷切,明箏覺得心頭被什麽?壓住,沈甸甸的。

在?宮裏領了任務,傍晚之前從貞順門離開?。明箏拋開?腦海中那些嘈雜的念頭,思量著回去??就焚香沐浴,開?始齋戒茹素,暫時不再出門,專心完成太??的囑托。正思量著,就見前頭小轎裏頭扶下來個?姑娘,梁芷薇小跑過來,紅著眼睛一把擁住她,“二嫂,你是不是不要我了?”

深夜的虢國公府??園,郭遜已經?筋疲力?盡,他滿頭滿臉都是汗,半蹲著大?口大?口地喘著,“侯爺、饒、饒命啊,屬下?問沒做錯什麽?,侯爺怎麽?、生這麽?大?的氣啊?”

陸筠松開?頸下的扣子,面無表情地道:“再來。”

郭遜擺手,“不行了,侯爺,屬下真不行了,再練下去,屬下這條小命就交代?了。您看看,能?不能?找個?旁人,再不濟……您拉個?丫頭發-洩發-洩……總不能?,哎喲!”

飛來一只劍鞘,多虧郭遜行動快,沒被那劍鞘戳爛了嘴巴。

他笑嘻嘻雙手捧著劍鞘給陸筠送回去,“侯爺,您饒了小的吧,家?裏明兒還預備了相看,要去相媳婦兒呢,萬一頂著一臉傷,或是熬得黑了眼睛,可就不好看了,屬下的婚事全指望這一遭了。”

陸筠收劍入鞘,頭也不擡地道:“滾。”

郭遜如蒙大?赦,飛快溜出了院子。

陸筠立在?樹前,揮出手,狠狠擊打了幾下那粗實的樹幹。

指節分明的手皮開?肉綻,鮮血淋漓。

疼痛叫他覺得心裏好受多了。

從宮裏回來??,他就一直在?避免去想今日的事。

那個?影子,那一低頭,那一個?輕笑……要了命了。

他真的不知道該怎麽?辦。

眼望帳頂,徹夜難眠,想得?己快要發狂。

他當真是要瘋了。

作者有話要說:明天要上夾子,依照規律,不能按時更新,晚上11才會更,大家要久等啦,對不住。菲菲攜筠箏給大家鞠躬。

這本筠箏性格都太克制了,兩個規規矩矩的乖寶寶,下本我想放飛自我寫個渣女配渣男,一上來就醬釀,徹底放飛一下。

文案如下,寶貝們看一看,有興趣的可以跳到文章詳情頁點作者專欄然後點擊該文收藏一下。愛你們哦。

鎮南王府一朝零落,千嬌萬寵養在深閨的五小姐玉姝墮入凡塵。

為祖母扶靈出城那日,白綾素絹難遮艷骨,惹得金陵紈絝打馬追逐。

族中長輩來勸:這般媚質妍貌,唯恐護不住家門,與其受辱,不若投繯,全了虞家最後一點體面。

玉姝搖搖頭,回了兩句話,——我怕疼。不想死。

**

肅寧侯世子嚴璋,溫文如玉,朗俊如松,是早就內定好的華陽公主駙馬人選,未料賜婚前夕,卻與聲名狼藉的虞家五小姐玉姝糾纏不清。

華陽公主生氣地找上門,想問他要個解釋,只見門扉輕啟,玉姝撫鬢走了出來。

松挽寶髻,姿態慵懶,一瞧便知幹了什麽好事。

華陽厲聲質問,玉姝淡眉淺蹙,倚門回身,“不擾你們小夫妻,世子爺,你快好好解釋解釋。”

嚴璋肅容冷面,沒有出言。

**

一開始,他只覺是多個服侍的人罷了,沒什麽大不了。

後來發覺,竟而丟不開手,倒也未曾深思,心道弄進門來,護著就是。

不料某日她卻翻了臉,原來過去種種溫柔,盡皆假象。

嚴璋冷笑不止,自嘲看走了眼。玩意兒罷了,他難道還會強留?可待他獨自倚在帷帳中時,回想枕玉滋味,他方才知,他這輩子,早就完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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